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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9章 蕭濯與蘇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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單說容貌五官,對於見慣了美男的宋清歡來說,蕭濯並不算出眾。

然而,他整個人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,讓人的視線牢牢定在他身上,挪不開眼去。

狹長雙目,眼角斜飛,劍眉入鬢,薄唇抿成一條直線,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上揚,帶著肅殺傲氣,那是經過戰場上無數廝殺才有的冷冽寒芒。

如果說沈初寒是極地之雪,萬年不化,冰寒徹骨。蕭濯,卻更像巍峨高山,險峻逼人,棱角分明。

宋清歡的眸光緊凝在他身上,一眨不眨,眼見著蕭濯打馬行到他們正下方,仿佛心有感應似的,他突然擡了頭,朝半敞的窗戶處望來。

見到宋清歡隱藏在窗扉後的半面麗質容顏,他眉頭一蹙,眼中略有狐疑,眸光一掃,落在宋清歡身側的沈初寒身上,緊蹙的眉頭驀地一松,眼底有流光洩出。

忽的,似想到什麽,再度轉眸,看回宋清歡,眸底有恍然的神情,再次看回沈初寒,唇角一抹笑意倏然而過。

沈初寒回以淡淡一笑,眼底暗色深湧,神色柔和不少。

為防人看出端倪,蕭濯很快收回目光看向前方。

這時,人群中有人認出了馬上的蕭濯,驚呼出聲,“這是蕭大將軍!”

“真的是蕭大將軍!”

路旁的百姓開始騷動起來。

涼國尚武,蕭濯戍守邊境,帶領西南軍隊擊退過好幾次昭國襲擊,對涼國百姓來說,是戰神一般的存在。

然,蕭濯常年駐紮西南邊境,甚少來盛京,此時突然得見真顏,百姓一個個都激動不已,潮水般向蕭濯湧去。

蕭濯尚未反應過來,騎下戰馬便被狂熱的百姓團團圍住,辦法動彈不得。

他欲驅馬直行,卻又怕誤傷了百姓,一時僵在原地,不知如何是好,臉上神情愈發繃不住,身後跟著的那隊士兵也被堵在原地,前行不得。

宋清歡微微蹙眉。

蕭濯如此得民心,尹湛本就多疑,若是這一幕傳到他耳中,難免又會觸動他那根敏感的神經。

“阿殊……”她緩緩啟唇,有些擔憂地看向沈初寒。

她的顧慮,沈初寒自然明白,眉目一凝,招手喚了身後的慕白上前,低低耳語幾句。

慕白會意,行禮後退出了房間。

宋清歡知沈初寒有了主意,心思微定,端起茶盞啜一口,一眨不眨地盯著街上情形。

過了一會,百姓的熱情絲毫沒有消退,高舉雙手,嘴裏激動地喚著蕭濯的名字,而蕭濯的神情,也越發無奈起來。

這時,忽然聽得人群中有人大叫幾聲——

“禦林軍來了!快跑!”

“禦林軍來了!禦林軍來抓人了!”

聿國有羽林軍和期門騎,宸國有玄甲軍,而昭國負責戍衛皇城的軍隊,稱禦林軍,明面上直接聽命於涼帝,不過,沈初寒暗中也安插了不少人手。

尹湛繼位後,采取鐵血手腕,鎮壓了不少不滿他統治的人,這其中,禦林軍發揮了不可磨滅的作用。對盛京百姓來說,禦林軍絕對是一個值得懼怕的存在。

因此,聽到有人驚慌失措地大叫,所有人都慌了神,紛紛離開蕭濯坐騎,四下奔竄,不過片刻,圍觀的人群便走得幹幹凈凈。

宋清歡目瞪口呆地瞧著,頗有幾分驚詫。

沒想到,禦林軍在盛京百姓中的震懾力如此之大,看來,尹湛平日沒少借禦林軍之手實施自己的高壓政策。

蕭濯舒一口氣,似乎意識到什麽,假裝不經意地擡眸看一眼宋清歡和沈初寒這邊,然後曲起無名指和小指,擡起右手在左肩胛骨處碰了碰。

很快,他一揚馬鞭,疾馳而去,身後跟著的隊伍也打馬跟上,揚起陣陣塵囂。

目送著蕭濯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,宋清歡起身關了窗戶,擡眸看向沈初寒,模仿了一下蕭濯方才那個動作,輕笑著問,“這是什麽意思?”

沈初寒勾了勾唇角,“小時候我性子頑劣,經常闖禍,蕭濯替我背了不少鍋。每次在母妃眼皮子底下成功逃過責罰,我們倆就會做這個手勢,代表著謝謝和一切順利的意思,算是只有我們倆知道的一個小暗號吧。”

說這話的時候,他眼裏有亮晶晶的光芒閃耀,眼神悠遠而綿長。

盡管與沈初寒相知相愛了兩世,可宋清歡卻甚少聽他提過年幼之事。約莫,那段日子,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,每每想起,都寒徹心扉。

每個人心底,都有想隱瞞封存的一段過去。

而蕭濯,大抵是沈初寒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中唯一支撐著他走下去的光亮。有時候她會想,上蒼對沈初寒到底不算絕情,讓他生命中出現過蕭濯,葉老怪,季流雲,葉落這樣的溫暖。

否則,現在的沈初寒,大概會更冷酷無情。

前世她與蕭濯接觸不多,僅有幾面之緣。

其實一開始,蕭濯並不喜歡她。

原因無他,只因他覺得沈初寒為自己失去理智,不僅公然奪了涼帝之妻,還因自己提前舉兵起事。

幸得他們最後成功殺回昭國,然其中過程,卻亦是兇險萬分。

彼時,蕭濯雖不喜她,她卻對蕭濯並不生厭。畢竟,不管怎樣,他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沈初寒好。

許是想到這一層,沈初寒擡眸,眼底神色愈發溫潤,“阿綰,我知道蕭濯前世對你有所誤會……但你放心,這一世,我定不會讓他再誤解你了。”

宋清歡微微一笑,神情柔軟而平靜,“我知道他上一世是為了你好,所以你不必覺得抱歉,我也不會對蕭濯有什麽偏見。”

沈初寒眉眼一松,唇角翹起,“我也知道,阿綰從來都是為我好。”神情愉悅,語氣輕緩,就那般笑瞇瞇地看著她。

“不過,他若還是如從前那般不分青紅皂白,我可不會看在你的面子上給他好臉色。”宋清歡紅唇微勾,漫不經心的口氣,眼底泠泠光華看著沈初寒。

“那當然。”沈初寒急忙表態,“別說你了,便是我,也是頭一個饒不了他。”

“你們什麽時候見面?”

“他既然回來了,除夕宮宴,他勢必要參加。所以,我們會在除夕前見一面。”

“方便帶上我麽?”宋清歡眉眼生光。

“自然。”沈初寒笑,看著宋清歡的眸底有幾分浮亂,“便是你不說,我也是要帶你的。”頓了頓,“蕭濯在信上說,很期待見到你。”

宋清歡淺笑流光,想起蕭濯策馬而去的身影,語聲沈緩,“彼此彼此。”

“走吧,先回府。”宋清歡收回思緒,悠悠然起身,笑意清淺看著沈初寒,伸出了手。

沈初寒將手放入她掌中,微笑揚唇,跟在她身後出了雅間。

沈初寒果然很快安排好與蕭濯的會面,地點,就定在醉仙樓。

宋清歡這才驚覺,原來醉仙樓,竟是沈初寒的產業。

他二人皆身份不凡,若被人發現私下出入各自府邸,難免不會引起流言蜚語,倒不如坦坦蕩蕩於鬧市中相見。醉仙樓每日人來人往,就算兩人被人看見同時出現在醉仙樓,也並不會引起懷疑。

十二月二十八。

已入嚴冬,氣候愈加嚴寒,北風呼嘯,寒意凜冽。

沈初寒看著流月替宋清歡披上厚厚的貂絨鬥篷,仍有些遲疑,“阿綰,風太大,要不……今日你便先在府中歇著?蕭濯那裏,我再另約時間?”

宋清歡系好鬥篷上的系帶,想也沒想便拒絕,“我和寶寶都沒有那麽嬌氣,後日便是除夕宴了,我倒是很期待在除夕宴前與蕭濯見上一面。”

沈初寒看一眼窗外呼嘯凜冽的天氣,眼底仍有猶疑。

“好啦!”宋清歡轉身,笑吟吟看向他。“你看,蕭濯或許本身就對我有偏見,我若是今日再不去,他難保不會看輕我,你想這樣?”

“他怎麽看你不重要,你的身子最重要。”沈初寒倒是一如既往地護犢。

宋清歡愈發眉眼生歡,“阿殊,我知道你心疼我,可是從丞相府到醉仙樓都是坐馬車裏,下了馬車便立馬進樓裏,哪裏便有受風寒的時候?”

她看向流月,“再幫我拿個手爐過來。”

流月應聲,取了個寶藍色琺瑯小手爐,往裏加滿銀絲炭,然後遞給宋清歡。

宋清歡捧起手爐朝沈初寒揚了揚,“這下放心了吧。”

見她堅持,沈初寒也不好再說不,起身站了起來,緊了緊她身上的鬥篷,帶上兜帽,無奈道,“那走吧。”

流月和沈星送兩人出了院子,方轉身折返了回去。

沈初寒將宋清歡緊緊摟在懷中,往府外走去。

套好的馬車已經在門外候著了,見兩人過來,慕白跳下馬車,替他們打起車簾,迎了兩人進去。

待他們坐穩,一揚馬鞭,馬車緩緩駛動,往醉仙樓而去。

馬車中鋪著厚厚的氈毯,又燃了火盆,一進車廂便有熱氣撲面而來。

宋清歡解下鬥篷,“阿殊都已經安排得這麽妥當,還有什麽好擔心的。”

沈初寒語氣認真而沈郁,“阿綰,對你,我不敢冒任何險。”

宋清歡無奈。

沈初寒那種過度的保護欲,在她懷上身孕後又冒出了頭。

罷了,姑且當做一種甜蜜的負擔罷。

丞相府離醉仙樓算不得遠,沒行多久,馬車的速度便慢了下來,挑起車簾一看,慕白已駕著馬車拐入醉仙樓旁邊的小巷中,看來,此處有後門出入。

馬車很快停下。

沈初寒將鬥篷給宋清歡披好,又替她戴好兜帽,方牽著她小心翼翼地下了車。

宋清歡放目一瞧,果然看到前頭墻上開了一扇褐色的門。

慕白上前,在門上有規律地叩了幾下,很快,門被人從裏拉開,有小二模樣的人探出頭來,見是慕白,神情頓時一凜,忙走出來請了幾人入內,然後自去將馬車停好不提。

進了醉仙樓的後院,慕白輕車熟路地引著兩人從旁邊的樓道,一路上到了三樓最靠裏的雅間。

“夫人,就是這裏了。”慕白朝她笑笑,推門請了兩人進去。

宋清歡同沈初寒走進房內。

這處雅閣比普通雅閣大了不少,陳設雅致,似乎像是沈初寒專用的雅閣。

閣中也早已燃上了炭火,並不覺寒冷。

因約定的時辰未到,蕭濯還沒有來。

宋清歡脫下鬥篷掛在屏風上,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一番,“這倒是個談事情的好去處。”

沈初寒笑笑,拿起幾上的茶壺斟了兩杯清茶,然後招手喚宋清歡過來。

宋清歡走到他身邊坐下,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茶喝了一口。

“這幾日,尹湛有沒有召見過蕭濯?”宋清歡放下茶盞。

“除了入京那日召見過他之外,這幾日都沒了動靜。”

“朝堂上呢?”宋清歡眸色微狹,若有所思的神色。

沈初寒清冷地勾一勾唇角,握住她的手閑閑把玩著,“這幾日,蕭濯也跟著照常上朝,尹湛壓根就沒提起過他。有人問起,也被他敷衍地岔開了話題。”

知道宋清歡不想活在自己羽翼的庇護之下,沈初寒雖不想她太操心,卻也沒有瞞她,一五一十地將如今情勢說了出來。

“阿殊覺得,尹湛發現你和蕭濯關系的可能性,有多大?”宋清歡眸色微沈。

“我們的通信都是暗中進行,且有專門渠道。蕭濯本身會盛京就回得少,而且平日裏,我也並不會站在他那一側,所以我倒是覺得,此番蕭濯進京,並非是因尹湛發現了此事。”

“明面上,蕭濯是站在誰那一方的?”

“他誰也不站。”沈初寒拿起她的手十指交握,眼中盛滿愉悅,似並未因蕭濯被召回京這件事而有所不快。

見宋清歡蹙了眉頭,他溫聲解釋道,“蕭濯對外,一直都是保持中立態度。當年奪嫡之戰,他遠在南疆並未參與。只尹湛繼位後,他回了趟盛京,對尹湛表達了擁護。然而原則問題上,他一直都是堅持本心,並未刻意討好過尹湛。所以尹湛一方面對他頗為信任,另一方面,又還是想方設法想要拉攏他。”

宋清歡挑了挑眉,笑,“這個形象倒是立得好。蕭濯越顯固執,尹湛反倒越放心。”

沈初寒只看著她寵溺地笑,面上一副“我家阿綰說什麽都對的神情”。

“這麽看來,尹湛這次召蕭濯回京,怕是另有所圖。”她忽然想到什麽,眉尾一挑,眸中一抹深色,“阿綰,你說,蕭濯突然被召回京,會不會與蘇嬈有什麽關系?”

聽到這話,沈初寒握住她的手一頓,撩眼看向她,“怎麽說?”

宋清歡面露沈思之色,“我也說不準。只是總覺得,蘇嬈前腳剛到盛京,後腳蕭濯便奉召入京,這時間點太過巧合,由不得人不多想。”

沈初寒眸光也倏地一沈,顯然覺得宋清歡這話頗有幾分道理,“我再讓玄影去仔細查查蘇嬈的動靜。如果蕭濯入京,當真與蘇嬈有關,我相信用不了多久,尹湛就會主動同他交代。在這之前,我們暫且稍安勿躁,姑且走一步看一步。”

宋清歡點頭應了,見時辰快到,蕭濯卻仍不見蹤影,不由有幾分驚詫。正待說話,忽聽得房中有動靜傳來。

她眸光一斂,朝聲音發源處望去。

出乎意料的是,傳來聲音的地方,竟是雅閣中的墻壁。

她吃驚地看向沈初寒。

沈初寒安撫地朝她笑笑,起身走到那堵墻體前,伸手在旁邊的書桌上一按,只聽得“哢噠”一聲,那墻體上竟然裂出一道門,朝外微微打開,一道黑黝黝的縫隙露了出來。

沈初寒伸手將門朝外拉開。

很快,一錦袍公子從門內走了出來,眉眼清俊,氣韻不俗——

正是一襲便裝打扮的蕭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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